寅正时分,殿脊的琉璃鸱吻衔着颗夜露,映出东方一抹蟹壳青。

    御前宫人捧衮托冕,自朱漆廊柱后蹑足经过,在将明未明的天幕下凝成剪影。

    “干爹,您昨儿个是没瞧见,玉芙姑姑那模样儿,简直快把柳妃主子都比下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刘喜挑着只八角灯笼,替来寿照亮脚下的青砖道儿。想起昨日那惊鸿一瞥,仍禁不住嘀咕:

    “依奴才看,甭说是寻常闺秀,便是王府里的郡主娘娘,也难有姑姑这等丰姿。”

    宫中美人各色琳琅,但若论起艳冠群芳,还当属柳妃主子。可刘喜瞧玉芙那美法儿,竟比柳妃更厉害似的。

    来寿抄起手听着,倒也不骂刘喜眼皮子浅,只从鼻子里哼哼两声,心道这还用亲自去瞅?他早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说话间,天开景运殿的花雕门已近在眼前。来寿独自拐进去,趴在地上磕头请安:“奴才恭请万岁爷圣安!”

    声调掐得不高不低,恰能送进皇帝耳朵里,又不至惊扰圣躬。

    待听得明黄帷幔后低应一声“进来”,来寿这才一骨碌爬起身,有条不紊地带人进去,替皇帝更衣束冠。

    晏绪礼向来不用女官,从前多是太监们跟着伺候。如今入主乾明宫,才在各处新添了些宫女。

    宫女……

    晏绪礼微垂眼睑,撩起衮袍衣摆,气定神闲地落座在上首,拾起折子翻了翻。

    馆阁墨字立时入眼,却没太入心。

    皇帝早朝前惯不用膳,今日也未曾破例吩咐。

    见炕桌上摆着盘御艾窝窝,晏绪礼不由多瞧了几眼,发觉里头竟还插着验毒的银牌儿。

    御膳房里的馔料是自何处采买,调鼎时又经何人之手,皆有管事儿的从旁督视、反复验毒。特地插银牌呈送的糕点,更像是出自别处。

    可这一大清早的,谁能巴巴送点心过来?

    “启禀万岁爷,这品御艾窝窝,正是玉芙姑娘亲手所制。”

    来寿最会瞧皇帝眼色,见状立马把那珐琅彩描金碟子端近前,笑滋滋地念叨:

    “奴才听底下人说,姑娘可是一宿没睡,今儿还没过丑时,就在茶房里忙活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玉芙这是知晓自己触怒了君上,赶忙披肝沥胆,急着讨主子爷欢心呢。

    “殷勤。”

    晏绪礼不咸不淡地说道。